雖然我在二十有五，算晚的年紀入伍，這時的我非處子之身，但感情學分零分。我對走進軍隊無慮嗎？不如說，坐上開往部隊的車子，會不自主流眼淚；接近收假的時刻，時間愈接近，愈覺得天邊陽光令人昏眩。我想是因為我有個可依賴，心態上離不開的家。這點我已經比別人幸運，雖然我也得清楚，這對於我的成熟，不見得有幫助。
我已經比別人幸運，還是用這來開場了我的部隊生活。雖然被師部連遺漏，隨下基地的人力抵達砲指部，但最初三個月的日子，我陌名的被指派留守；之後擔當經理士，儘管面對的是攤爛帳，但成天洽公，我也經常落得自己一個人，在部隊外逍遙。這大約是我前一年的軍旅。
我的後一年也比別人幸運，人說生命中的貴人，我相信他就是。他是副連長。如果我說不知道他寵我，那我的說辭就是不知好歹。他寵我也依賴我，讓我後半段服役的日子，舒服的玩在中台灣，因為有他；讓我隨著資深，沒收斂不馴的脾氣，也是反正有他。雖然我也得清楚，這對於我人格的成熟，不見得有太大好處。
現在我也成了稚氣未脫的少年眼中，過去我眼裡的那位熟男。這時候如果我夠幸運，有那奢侈的時候，睡上半個月，睡到沒有歲月沒有理由；擺脫外界人事物，只剩自己袒脭的看清楚自己，那身心安頓後換來的片羽，我沒理由的不知覺會想起你。
我們相處的時間不到一天，發生在從台中后里回南投市的路上。我一如往常，一進師部已辦妥文件，九點不到就現身師部外面，外面的泡沫紅茶店，坐滿還在耗著等洽公的阿兵哥，我已準備回台中市消磨一天。在師部的大門口，你的車子開來停我旁邊，問我知不知道往台中的路。
我怎麼回答你？在我明瞭以前，我已坐上你的車。車上還有另一位你同營的弟兄。你們是難得出來洽公，趁師裝檢出來的連級化工業務。是我刻意想坐你的車，還是你執意要一同上路？我能記得我手上拿著你遞交的地圖，謹慎的對照，怕你問路時，我不知道回答。雖然你的語氣顯得親切，卻對一旁的弟兄，抱怨他什麼事都做不對!
車開到台中市，你就和他再會。我應該瞭解情勢到這時候已不一樣。或許我並不介意跟你溜搭，但我嘴上可是沒有推卻？你邀我陪你上去看望你親戚的提議，聽來怎樣都是奇怪。
樓上的小公寓，住的像你大叔的人，和一位風韻的女人。只兩人住的空間顯得空蕩，擺設也顯得簡單，不像日常的居家。你們沒聊很久，隨後那位大叔豪爽的，塞了幾張千元鈔在你手裡。看起來，也許他們已認定我是照應你部隊裡的好弟兄。但是跳過午餐，和難得的午寐，我們怎麼晃過這些時間？記憶已經來到開車回到南投市，而你也還好車子的傍晚。
一起走在我走過一百遍，回部隊的大馬路，你挑路邊一家有冷氣的餐廳，面對面的吃東西。你找話題和我聊，我怎麼回應並不明瞭，卻記得吃這頓飯還是你付的錢，這宣判我的感情學分零分。是接近收心的時間讓你分神，還是我並沒有回饋你讓我感受到的這一點快樂？這一幕印在我腦海裡，成了最後記得你的印象。
如果你知道，忙於師裝檢當日，我在經過你營區外面，想試圖看見不見得到你，不知道你的表情是如何。我是很久以後，才知道你其實一直在我心裡，某個我也不知道的角落。那是我願意放下許多事，心平氣和可以看到過去想起你的時候。沒有激情，無關戀棧，你是陌生人，不完美的我，偶然才會遇見你。也許來自我的大意，誤解你的心意。但如果我無法回去確認的心意，其中包含一點良與善，我嘗不止一次欣賞我的不佳表現，欣悅坐上你的車。
今天我對但書作此注腳，我知道，我多少已褪去稚氣未脫，現在也是少年眼中，過去我看倜儻在眼裡的那位熟男。
ʃ ɱ i t ɦ . 朱 , 朱 覲 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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